李政道与杨振宁恩怨始末
作者:季承
来源:《瞭望东方周刊》
出处:《李政道传》
著名物理学家、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李政道教授,因病医治无效,于美国时间8月4日在旧金山逝世,享年98岁。李政道与杨振宁的分裂,是华人物理学界一段著名的公案。随着李政道的逝世,这段公案再度回到人们面前。两位曾经最亲密的合作者,最终却冷眼相向,内情究竟如何?季羡林之子季承曾担任李政道助手12年,在季承执笔写成的30万字的《李政道传》中,全面系统地披露了李政道与杨振宁决裂半世纪的恩怨内幕。
对于这段恩怨,杨振宁和李政道都深以为憾,但各执一词。
杨振宁虽然认为和李政道友情的永久破裂是他一生的遗憾,但是他最先对外公开“事实真相”。杨振宁还曾引用苏东坡与其弟诗“与君世世为兄弟,更结来生未了因”,来表达他对苏轼兄弟情谊的羡慕,他说:“很遗憾,我和李政道没能做到这点。”
李政道是如何看待这段恩怨的?2003年7月李政道曾公开发表一封信,“我和杨振宁的分裂,无疑是中华民族的一个很大的悲剧,但它是事实,无法回避。”同时对真相作了公开说明,“我和杨振宁争论的主要焦点是:在1956年我们合作发表,1957年获得诺贝尔奖的论文中,有关宇称不守恒的思想突破是谁首先提出来的。”
1947年暑期,同在芝加哥大学攻读博士学位的凌宁(左)、李政道(中)和杨振宁(右)自驾车漫游美国西海岸。图为出发前三人合影
合 作
博士毕业后,1950年,李政道到伯克利加州大学工作,担任物理系助教。当时,朝鲜战争爆发,加州地方反华气焰嚣张,因而李政道在加州并不愉快。此前,1949年秋,杨振宁来到了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做访问成员。他知道李政道在加州的情况,于是两人商量,李政道也来普林斯顿,可以一起做研究。于是,杨振宁去找了院长奥本海默(美国“原子弹之父”),请他给李政道发出邀请信。1951年9月,李政道偕夫人来到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。李、杨两家比邻而居,两家人来往密切。杨振宁正在进行两维伊辛模型的磁化计算研究,他希望李政道加入。这是他们合作的真正开始。1951年秋,他们写了两篇统计力学论文,首次给出了不同热力学函数的严格定义。两位年轻中国学者的论文引起了物理学家爱因斯坦的重视。1952年的一天,二人受邀与爱因斯坦见面。谈话时间很长,爱因斯坦问得很多、很细。最后,他站起来同李政道握手,恳切地对他说:“祝你未来在物理上成功。”两位年轻人在普林斯顿的合作及其卓越成果,以及他们个人和两个家庭之间的亲密关系,一时传为佳话。奥本海默曾说,李政道和杨振宁坐在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草地上讨论问题,是一道令人赏心悦目的景致。李政道和秦惠莙结婚纪念照(1950)
共获诺贝尔奖李政道离开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,本来就是想和杨振宁拉开距离。一件偶然的事情,却使二人恢复了合作。1953年,杨振宁曾去布鲁克黑文国家实验室工作一年,和米尔斯合作发表了一篇论文《同位旋守恒和同位旋规范不变性》,其中提出了后来十分有名的杨-米尔斯规范场方程。但是,当时李政道对这篇论文的出发点是否正确持严重怀疑。一次,杨振宁到哥伦比亚大学来看李政道,李把他的看法告诉了杨。经过激烈的讨论,杨同意了李的意见,还共同署名,李前杨后,发表了论文《重粒子守恒和普适规范转换》。这件事使他们重拾合作,这也是他们物理生涯中富有浪漫和神奇色彩的一段。李政道在他的文章中有如下描述:“从1956年到1962年,杨和我共同写了32篇论文,范围从粒子物理到统计力学……合作紧密而富有成果,有竞争也有协调。我们在一起工作,发挥出我们每个人的最大能力。合作的成果大大多于每个人单独工作可能取得的成果。”他们共获诺贝尔奖的合作成果,就是产生在这个时期。李政道和杨振宁1957年在普林斯顿
决 裂1957年10月,瑞典皇家科学院宣布,把当年的物理奖授予李政道和杨振宁。11月,李政道要为去斯德哥尔摩领奖做准备。他们都要写发言稿和讲演稿。那时,在诺贝尔奖委员会通知以及所有媒体的报道中,两个名字的次序都与获奖论文的署名一样,李政道在先,杨振宁在后。“没有想到”,书中写道,当他们到了斯德哥尔摩,杨振宁忽然提出,授奖时他希望能按年龄顺序在李政道之前受奖。李政道对此大为惊讶,不同意这么做,但是,杨振宁又去求李政道夫人秦惠。秦惠对李政道说,假如为这件事闹出笑话,让外国人看不起,太丢脸。这样李才勉强地同意。这是一个插曲,李政道虽心有不快,但很快被诺奖的荣耀冲淡。1972年,杨振宁和李政道先后回国访问,深刻地影响了中国的科学事业。
季承写道,围绕着高能物理的发展,过去在中国素来就有不同的意见。但是,自从李杨这两位华裔诺贝尔奖得主自天外归来、陆续回国访问并介入其间,这一分歧就带有了浓厚的个人意气的色彩,成了李杨不和的易地之战。
李政道主张建高能加速器,杨振宁反对;李政道主张重视基础科学,杨振宁力主搞应用科学。
季承表示:
“我写他们的恩怨,是抱着客观的态度历述事实,不偏不倚,不做结论。
他们之间的分歧,已经是一个科学史的问题了。其是非曲直,应该由历史来判断,应该由科学史家来研究。至于结论,这恐怕是没有人,没有什么机构,可以做出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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